文/王帅

20世纪80年代，阿根廷低级别足球联赛中有一位门将，他的技术仍然非常出色，但还很年轻。看来这个年轻人可以用他心爱的足球来度过他的前半生了。

结果，由于时任财长的决策失误，阿根廷国民经济迅速恶化。当这个年轻人看到超市里的人们像着了魔一样抢夺物资时，那是一个“决定人生”的时刻——他深深感到足球救不了阿根廷，从此走上了学习经济学的道路。

四十年后，他已是著名经济学家，并以自己的“救世论”登基。他坚信，他目前的知识可以拯救这个国家的一切，包括他热爱的足球。

前门将是现任阿根廷总统哈维尔·米莱。

但这一次，阿根廷足球站在了他的对面。

阿根廷总统麦莉 图片来源：GeoSport

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你关注国际政治，你可能听说过米莱正在阿根廷进行一项常人难以理解的“社会实验”。

他深受奥地利经济学院原教旨主义的影响，对政府几乎所有的经济干预都由衷地厌恶。在他的理想中，“无政府资本主义”是所有问题的最终答案。

简而言之，就是休克疗法。

最新消息是，米利承诺取消现行90%的国家税收，并允许地方政府自行管理税收。

那么，上任一年多的米利表现如何呢？

有好消息。比如，刚刚过去的2024年第三季度，阿根廷GDP自2023年下半年以来首次实现环比正增长；阿根廷长期存在的通胀也得到缓解，今年11月月通胀率回落至2.4%。这是2020年7月以来的最低水平；据该国经济部11月最新报告显示，阿根廷今年已连续10个月实现国家财政盈余，各项公共支出也大幅削减。其中，公共部门工资下降26%，养老金和退休金下降23%。

但也有不好的数字。通货膨胀有所放缓，但象征物价承受能力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涨幅仍达到190%。汽油价格是去年的五倍，水、电、煤气也涨了三倍。超市货架上经常空空如也；财政有盈余，但社会救助资金从去年的6000万美元下降到只有330万美元。公共补贴和养老金的大幅削减，导致阿根廷贫困率升至53%，社会中下层民众被视为“成本”。

米莱斯正在阿根廷进行一项社会实验。资料来源：彭博社

是卷土重来还是彻底崩溃？没有人知道米莱的“无政府资本主义”实验最终结果如何。包括足球界在内的各界人士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受到动乱的影响。

但这怎么可能呢？

其实不难猜测，足球是阿根廷人民的精神支柱。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米莱转向经济学的原因。全世界的球迷都渴望自己国家的足球产业能够像英超一样繁荣、盈利。现任世界冠军阿根廷没有理由只建设二流甚至三流的联赛。

因此，从事足球本身就是米莱斯“救国一揽子计划”的一部分。

米莱上任短短10天，就出台了经济改革总体方案，紧急政策法令多达366项。其中，允许体育组织进行企业化转型。不仅私人投资者可以介入，上市的大门也打开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无疑是米莱斯足球私有化想法的前兆。

在米莱斯看来，阿根廷足球产业之所以无法发展，是因为国家对足球的监管过多。阿根廷甚至有“足球俱乐部必须是非营利性公益协会”的规定，这显然挡住了太多潜在的国内外投资。

金钱是生产力。钱不进来，怎么促进发展？

米莱本人也在社交媒体上高调表态：“我们有的话为什么不能赚‘快钱’呢？我们不需要足球贫困。”

据外媒报道，米莱的亲密心腹、阿根廷国会议员朱莉安娜·桑蒂兰甚至联系了中国驻阿根廷大使馆，希望为中国富人“提供来自阿根廷的机会”踢球。

8月，总统正式签署法令，要求阿根廷足协（AFA）在一年内完成机构改革，允许并推动全国数以万计的足球俱乐部转型为“营利性组织”。

足球私有化启动。

米莱认为，阿根廷足球的潜力尚未被挖掘。资料来源：外交政策

说实话，相比税收、裁员、公共支出、资源开发等一系列关系国计民生的紧迫事项，足球俱乐部开放投资确实算不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政策。

但米莱斯这位善于鼓舞群众的政治家却在足球圈遇到了难题。

战时

消息一出，人们群情激愤。从博卡、河床等行业巨头到球迷和普通民众，都通过各种形式表达了强烈反对。愤怒程度沸腾的唾液想要淹没整个布宜诺斯艾利斯。

事实上，自从19世纪从英国传入以来，足球运动在潘帕斯草原的发展就被赋予了浓厚的阿根廷民族情结。到20世纪初，几大俱乐部都以会员制的形式建立起来。足球让人们能够作为一个社区进行交流、理解和团结。这也被写入了俱乐部章程，并一直流传至今。

该国体育史学家也直言，“赚钱从来都不是值得考虑的优先事项”。

20世纪下半叶，阿根廷足球声名鹊起，并逐渐成为世界强国。国内足球的社会价值越来越受到政界人士的重视。它成为赢得民心、宣泄民情、促进就业的一种方式，甚至承担社会公共服务职能（如托儿所、卫生站、社区救助）——河床甚至为国家建了一所大学。

要知道，即使在2009年，时任总统克里斯蒂娜·费尔南德斯·德基什内尔也通过在全国范围内提供免费足球比赛直播而使支持率飙升。

阿根廷国内俱乐部的社会功能是巨大的。资料来源：经济学人

总之，凭借悠久的历史和政府主导的利益相关者的支持，阿根廷足球俱乐部早已通过社区或公益渗透到公共生活的各个方面。即使实现盈利，这笔钱也只能用于俱乐部的再投资。

反过来，正如无数球迷面对媒体时所表达的那样，“我们的俱乐部属于所有人，但它不只属于任何一个人。它是公众的财产。”

显然，如果俱乐部私有化，成为“营利性组织”，不仅俱乐部的公共服务功能消失，球迷也会成为被压榨的对象，连赚到的钱都赚不到。知道哪个资本家的口袋。里面。

延伸阅读：当网红“入侵”职业体育

36氪体育曾发表过一篇《网红入侵职业联赛》的文章，主要讲述了一支叫莱斯特拉体育的球队在老板的带领下胡作非为的故事。你可能会问，如果阿根廷俱乐部都是会员制，怎么能让球队追随老板呢？

我们以世界上最著名的会员制团队为例。皇马不也是言出必行吗？巴萨不也被几位“接连成功”的主席陷入了财政泥潭吗？

因此，系统的选择并不意味着它一定会成功。

但制度只是一个符号。

从球迷的角度来看，会员制至少可以防止足球成为某人赚钱的工具。如果最后残存的公益属性痕迹被湮灭，无异于自掘坟墓，毁掉阿根廷足球传统的骨头。

甚至司法系统也瘫痪了。

自从米莱的经济改革计划出台以来，针对体育部分的禁令已经从主要地方法院的发布室飞出。 9月，阿根廷足协所在地联邦法院​​也裁定总统对足协的命令“涉嫌违宪”——当然，政府有权继续上诉，并将案件提交给最高法院。最高法院。

阿根廷足协也做好了“战争”升级的准备。

在今年10月的大选中，名气大、外表强硬的克劳迪奥·塔皮亚轻松赢得连任。宣布连任后，他的第一个承诺是，“阿根廷足协坚决反对政府对足球产业的无端干预，并郑重警告任何转为营利性组织的俱乐部都将被开除出阿根廷足球体系。” ”

阿根廷足协主席塔皮亚决心与麦莉作斗争。资料来源：亚洲足协

几乎同一时间，以博卡青年和河床两大豪门为首的多家具乐部纷纷发表声明：坚定与足协站在一起。

足球也不例外

政府对足协的抵制并不感到惊讶。

相当多的“米莱主义”追随者坚持认为，足球俱乐部有选择其存在身份的自由。司法部长马里亚诺·利巴罗纳表示：“作为政府，我们有义务解放阿根廷人民，足球也不例外。”

事实上，如果抛开观点和观念的空洞对抗，阿根廷足球乃至整个阿根廷，都迫切需要进行全面、深入的改革。这是公众已经达成的共识。

就像2016年美国选举特朗普一样，米利之所以当选，正是因为人民厌倦了温水煮青蛙的无效治理。支持者直言：“他的政策可能会成功，也可能会成功。”失败了，我只知道保持原样是行不通的。”

足球亦如此。

米莱的当选本身就体现了公众对改革的渴望。来源：SACAS

阿根廷国家队是2020年代最成功的球队之一。一次世界杯、两次美洲杯、一次欧美杯，似乎预示着潘帕斯足球正迎来黄金时代。

但冷静想想，这些到底是系统的成功，还是只是球员个人的高明？

在象征着南美俱乐部无上荣耀的南美解放者杯上，巴西队已经六连冠，其中4次甚至演变成了巴西德比。尤其讽刺的是，2018年决赛，博卡青年与河床队相遇时，阿根廷队甚至因为无力控制疯狂的球迷而被迫将比赛移至其殖民主西班牙。

不仅无法击败巴西，阿根廷国内联赛的竞技质量连年下滑，甚至拉美第二名也即将被墨西哥联赛夺走。对于商业化程度有限、主要依赖转播费、门票和广告的阿根廷俱乐部来说，丑陋的比赛对收入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早在2022年，米莱斯本人就在接受采访时开火：“我想让球迷问问自己，你真的喜欢现在这些质量低劣的比赛吗？你真的愿意继续忍受这种痛苦吗？只要如果你能赢得冠军，谁在乎谁是老大呢？”

竞争下降导致收入下降，进而导致竞争水平进一步下降。一旦形成恶性下行循环，就很难停止。

2021年向各种投资张开双臂的巴西联赛，已经可以用高薪挖掘隔壁球员，从球星到青年才俊。

巴西队多年垄断解放者杯的背后，是阿根廷国内足球水平的持续下滑。资料来源：法新社

从产业角度看，被阿根廷足球运动员奉为常态的会员制，由于对商业化保持“警惕”，大部分收入仍依赖会员费、电视转播、门票和周边广告。

从这些来源来看，增加收入的空间已经所剩无几。

以中超百年俱乐部圣洛伦索为例。 8万名会员每月的会员费约为20美元，每年的会员费总额不到2000万美元。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在足球界确实不多。

转播费怎么办？ 2023年，阿根廷超级联赛的版权收入将不足1亿美元，联盟有28支球队。

如果收入不增加，腐败、债务、拖欠工资和赌博就会不断出现。米莱的足球事务工作人员之一、国际足联授权的经纪人吉列尔莫·托福尼简洁地说：“阿根廷的足球产业落后国际市场至少40年！”

说到底，问题还是两个字：经济。

足球之所以成为世界第一运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社会面貌的综合反映。在一个货币贬值、恶性通货膨胀、失业率和贫困率居高不下、正在接受休克疗法、国际信用评级为CC的国家，我们凭什么指望足球产业能够脱颖而出？

面对宏观经济，足球也不例外。

足球无法在经济崩溃中幸存。来源：马卡报

没有魔法

文章最后，让我们把视角转向阿根廷的“对足点”中国。

曾几何时，已被免职的足协原主席陈戌源曾因“足球本身就是社会公益产品”的言论而引发嘲讽。频繁出现的拖欠工资、解散职业队的浪潮，也让国内足球从业者基本达成了共识：赚钱，想办法赚钱。

但值得深思的是，在传统足球强国阿根廷，那里的足球人却甘愿放弃容易得到的热钱，只为了坚守所谓的“公益”，甚至公然违抗头部。的状态。

这不禁让人思考：足球对于一个国家和社会意味着什么？

诚然，这是一个过于雄心勃勃的问题。但作为体育领域最大的单一产业，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阿根廷，这几年的荆棘和波折都深刻地教会了大家：足球不赚钱是不行的，随意赚钱是错误的。

所以，“白痴，问题是经济！”

正如多位阿根廷足球界专家在总统与足协之战期间多次呼吁的那样，有效的管理和运营远比俱乐部需要以何种形式存在更重要。

“无论使用什么模型，都不能保证成功或失败。这里没有魔法。”

其实这个道理一百多年前革命先烈就在《国际歌》中向我们唱过：

从来没有救世主，也没有仙帝。

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 封面及标题图片来源：布宜诺斯艾利斯时报